第八百七十一章:醒世良言 (第2/2页)
如此细想,罗衡森只能彻底丢掉给出罪状的心思,如果把罪状给了这种人,那,此人多半也不会为洛十娘伸张正义,要么和岳阳官僚沆瀣一气继续为非作歹,要么,就以此为把柄,建立起他自己的人脉,做第二个福禄。
“行啦,你啊,这件事就别想那么多了,等政院来了电话,我们马上就实行抓捕,反正华盛商行附近,不是已经有我们的人了。”
罗衡森像吃了个死苍蝇,朝他点点头退出办公室,等出了治安署后,门外桥边的老乞丐照旧拉着二胡,豁牙嘟囔着杂曲儿:
“我是个蒸不烂、煮不熟、捶不匾、炒不爆、响珰珰一粒铜豌豆,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、斫不下、解不开、顿不脱、慢腾腾千层锦套头?我玩的是梁园月,饮的是东京酒,赏的是洛阳花,攀的是章台柳。我也会围棋、会蹴踘、会打围、会插科、会歌舞、会吹弹、会咽作、会吟诗、会双陆。”
“你便是落了我牙、歪了我嘴、瘸了我腿、折了我手,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,尚兀自不肯休!”
二胡幽怨凄凉,老嗓苍凉悲壮,这出杂曲出自元代剧作大家关汉卿的《不伏老》。为他年老时所做,带有强烈的自述生平的意味!
他将自己比作蒸不烂、煮不熟、捶不匾、炒不爆、响珰珰一粒铜豌豆,其实就是在借着这一点自明心志,坚决不愿意和这样的黑暗世道沆瀣一气,与黑暗世道抗争的侠胆义气浑厚热烈,不可遮掩。
如此豪横强硬,也与他的人生经历,有着因果渊源!
关汉卿出自医术世家,元朝灭金后,全家被当时的官府编入“医户”,因家庭相对富裕优渥,他自小接受过诗书礼仪教育、颇有才华。
年轻时跟着家族在市井间行医问药,所接触的,都是劳苦大众和平头百姓,眼见这些蚍蜉蝼蚁被黑暗世道所害,他逐渐对底层百姓产生了一种无法克制的同情心。
青年时代,他羁旅大都、扬州、杭州,一边在市井行医问药,一边根据自己所看到的百姓苦难,加以改变写成杂剧杂曲儿。
关汉卿一生创作杂剧无数,涵盖了元代市井生活的方方面面,作品辛辣质朴、活泼鲜明、揭露现实,站在百姓的立场上抨击元时昏庸的官府,畸形的世道,带有浓厚的批判官僚色彩,深受当时的百姓喜爱。
哪怕到了现在,他的元曲杂剧仍旧算是叫好剧作!
这老头子唱得人行走间停下来,纷纷朝里面撂进无数铜子儿。
罗衡森看着这半瞎眼瘸着腿的老头子,心中的那点英雄气,逐渐又充盈起来,丢出几个银元,当啷砸出清脆轰鸣,随后走出拥挤人群,驾着汽车赶往赵专员下榻的岳阳旅馆。
这老头子耳朵倒是不聋,听出声音不对,脏兮兮的手摸索着银元,豁牙当即笑开花儿,他察觉碗里还有东西,仔细看之下,才发现是治安署的探长证和徽章。
沉默片刻后,他拉起二胡,叹了口气:“哈哈哈哎嘿~日出扶桑一丈高,人间万事细如毛,野夫怒见不平处,磨损~胸中~万古刀,啧啧啧,劝良人,救风尘,醒世道,老乞丐我还是有点用的。”
……
时隔数日,渔船靠岸。
岳观潮他们还没从船舱出来,就已经从窗户中看到,有人鬼鬼祟祟站在码头边,既不搬运卸货也不买卖渔货,看起来就好像是在盯梢。
他和徐侠客耳聪目明,当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,把窗帘迅速拉上说道:“看来,我们已经被盯梢了,现在,怕是来不及去通知洛前辈了。”
岳观潮继续说道:“照我看,只要我们一下船,这些人就会把我们回来的消息递送给老洋狗,这老东西大概要亲自派人取走我们带的女书,很可能我们压根没法见到洛前辈。”
他眼神严肃起来,徐徐分析道:“你们想想,岳阳官僚想找人当替罪羊,洛十娘不可能被放掉,哪怕我们让洛十娘进入客栈,也多半是没办法带她走,我们不要回青潼客栈了,另外再找地方吧。”
“我有个主意!”
朱富顺的婆姨马羊花,看了众人一眼,嘴里有些支支吾吾:“说一千道一万,老洋狗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们的目的,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,你们就是想要救洛十娘一命,叫他们放了洛十娘过来,你们也把他想要的东西给他,这桩买卖他要是不愿意,那你们就把这些女书都给烧了,叫他得不偿失。”
马羊花为人泼辣,主意也都不遮掩心意,宋思媛看向他:“我觉得羊花大嫂的主意可行,只是,这样的话,就得做好随时逃走的准备。”
有的人死了,但没有完全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