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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百九十三章 很绣虎

第七百九十三章 很绣虎 (第2/2页)

严格举头眺望那座巨大亭子,尤其是当中那位缥缈“仙人”,有些惊心动魄,“这是?何方神圣?”
  
  芹藻笑嘻嘻道:“天晓得,有位飞升境的传道人,当然阔绰啊。”
  
  芹藻虽然笑颜笑语,但是心中一样吃惊不小,冥冥之中,只觉得那位看不清容貌的“神人”,只是在那座雨亭歇脚,并非出身远古水神一脉。
  
  果不其然。
  
  云杪身边又起一座仙家阁楼,匾额却是“火炉”二字,犹有一位仙人坐镇其中,大道气息相近。
  
  两座建筑内的仙人,各持一剑。
  
  陈平安凝神望去。
  
  总觉得有些古怪。
  
  这种感觉,就像当年在桐叶洲飞鹰堡,出门之时遇到的那个汉子,明明认不得容貌,但是总是觉得有些熟悉。
  
  当然不是说亭中两位“神人”,是那汉子。而是让陈平安依稀记起了一位不知姓名的老人,与姚老头关系极好,却不是窑工,与刘羡阳关系不错,陈平安当窑工学徒的时候,与老人没有说过一句话。只听刘羡阳提起过,在姚老头盯着窑火的时候,两位老人经常一起聊天,老人去世后,还是姚老头一手操办的白事,很简单。
  
  在陈平安就要祭出笼中雀之时。
  
  转头望去,一位御风来到鸳鸯渚岛屿上空的老人,身形悬停后,冷笑道:“小小玉璞剑修,也敢在文庙重地造次?”
  
  老修士与云杪心声言语道:“云杪!疯了不成?还不速速收起这道术法!”
  
  正是飞升境大修士,南光照。
  
  九真仙馆的这门秘术,如果达到巅峰状态,会出现五位持剑神人,修士一旦祭出,相当于五位飞升境剑修助阵,同时递出倾力一剑。
  
  可惜在九真仙馆的老友手上,耗费无数天材地宝和神仙钱,也只能炼化出水、火、木三道敕令,攻伐威势,大打折扣,云杪继承道统之后,依旧只能再多出一道土法敕令。
  
  关键是这座大阵,只有一次出手机会。如果没有外人,南光照说不定都要对那云杪破口大骂,用过就废,你就浪费在一个玉璞境剑修身上?
  
  至于云杪是不是虚张声势,还是真狠了心,决意要剑斩那人,又或是以此与南光照表明心意,借机求援,南光照当下都懒得多想了,云杪这家伙毕竟是老友的唯一嫡传,他不能不管。
  
  云杪犹豫了一下,还是听从南光照,收起了这道施展一半的术法。
  
  如释重负。
  
  陈平安笑道:“云杪老祖搬救兵的手段,真是让人大开眼界。”
  
  云杪微笑不言,依旧小心翼翼运转宝镜,防止这厮狗急跳墙。
  
  既然愿意耍嘴皮子,你就与南光照耍去。
  
  来了,终于来了,飞升境修士来了!
  
  嫩道人搓手不已,急不可耐,眼馋不已,仍是小心翼翼问道:“公子?”
  
  李槐则问道:“宝瓶?”
  
  大概这就算一物降一物。
  
  李宝瓶想了想,“可以自保的前提下,拦上一拦。”
  
  李槐点头,转头与那个手痒不已的黄衣老者说道:“小心些,打输了,就赶紧认怂,没什么丢脸的。”
  
  嫩道人抹了抹嘴,“好说,好说。”
  
  不给那陈平安废话机会,这位嫩道人大笑一声,扯开嗓子嚷嚷一句,“嫩道人来也”,身形化虹而去,直奔鸳鸯渚那位飞升境。
  
  整座鸳鸯渚罡风大作,天上雷鸣大震,异象横生,如天目开睁,横七竖八,出现了一座座歪斜的巨大漩涡。
  
  充斥天地间的那股巨大压迫感,让所有上五境以下的练气士都要几乎窒息,就连芹藻这种仙人,都觉得呼吸不顺。
  
  李槐揉了揉下巴,这个老伙计,原来是真人不露相啊。
  
  怎么在老瞎子和阿良那边,半点飞升境的高手架子都没有的?
  
  李宝瓶问道:“你不知道桃亭的修为?”
  
  李槐说道:“知道啊,不过就只是知道,从来没有多想。”
  
  不然一多想,还怎么窝里横?
  
  陈平安收起那方五雷法印。
  
  云杪这才顺势收起多数宝物、神通,不过依旧维持一份云水身境地。
  
  至于那把被五色绳索禁锢住的飞剑,云杪觉得有些烫手,归还?留着?
  
  方才在南光照现身那一刻,就没有这个问题。这会儿,云杪心中惴惴,总觉得有些悬。
  
  南光照毕竟是恩师好友,不是九真仙馆的祖师。
  
  但是那个声势惊人的飞升境,自称“嫩道人”,天晓得是不是这位剑仙的师门长辈。
  
  陈平安心声笑道:“等到鸳鸯渚那场架打完,我们再继续,所以飞剑你先留着。不然飞剑还给我了,到时候公平起见,我还得再交给你,你再祭出这条绳子,麻烦不麻烦,而且落在外人眼里,容易闹笑话,孩子过家家呢。”
  
  云杪心中大恨。
  
  一半是恨这剑仙的阴阳怪气,一半是恨那嫡传李青竹的惹祸上身。不成器的东西,成事不足败事有余!
  
  陈平安好像看破仙人心事,微笑道:“别怪青竹兄,上梁不正下梁歪,家里没教好,就别怪晚辈出门闯祸,等到需要帮着擦屁股了,就别怨屎难吃。”
  
  云杪冷哼一声。
  
  那人继续道:“放心,只要你最后的下场够惨,很多看热闹的人,都只会说我的不是,不会讲究先后顺序,不谈问缘由是非的。”
  
  而这些“后续”,其实正好是陈平安最想要的结果。
  
  陈平安一边与那位白衣仙人闲聊,一边留心鸳鸯渚那边的神仙打架。
  
  很意外。
  
  意外其中一位飞升境的名不副实,更意外那位“嫩道人”的战力,可能与剑气长城的老聋儿,相差无几。
  
  很快就有了胜负结果。
  
  不到半炷香,在一处漩涡“大门口”,黄衣老者咧嘴而笑,身形微微佝偻,正将一把雷电交织的长刀缓缓归鞘。
  
  连斩南光照的法相、真身,这会儿那个连他都不晓得名字的狗屁飞升境,身上法袍被割出一道倾斜裂缝,真身流血不止。
  
  南光照满脸遮掩不住的惊骇神色。
  
  虽说一开始是因为身在文庙周边,束手束脚,不敢倾力施展,可不曾想一个不留神,就完全处于下风。
  
  嫩道人将长刀归鞘一半,笑问道:“咋说?我可是给你台阶下了。要么乖乖认输保命,要么咱俩订立个口头的生死状?”
  
  南光照脸色阴晴不定。
  
  该如何收场?难道真要大打出手一场?打是肯定打不过,可总不能就这么灰头土脸返回鳌头山吧?
  
  嫩道人嗤笑一声,“不用为难了,不砍掉你几斤肉,老子都没脸去见公子。”
  
  对于鸳鸯渚修士来说,那轮悬空大日,从初亏到食既,最终食甚,不过是刹那之间的事情。
  
  天地昏暗。
  
  数百位练气士,尽在那黄衣老者的一座小天地中。
  
  偷天换日的大手笔。
  
  李宝瓶突然懊恼道:“不该帮忙的,给小师叔帮倒忙了!”
  
  李槐心一紧。
  
  李宝瓶说道:“怪我,跟你没关系。”
  
  李槐哦了一声。
  
  陈平安以心声与两人笑道:“没事。”
  
  ————
  
  先前文庙那边,站在门口的经生熹平,与阿良说了句话。
  
  阿良转述给身边几个。
  
  左右正襟危坐,神色如常,看不出丝毫变化。
  
  齐廷济笑道:“云杪?九真仙馆主人,如果没有记错,是仙人境。隐官大人什么时候都能打个仙人了?”
  
  记得评选数座天下年轻十人的时候,陈平安当时好像还只是元婴剑修,山巅境武夫。
  
  陆芝说道:“坠崖捡着武功秘籍了?”
  
  阿良疑惑道:“陆姐姐,你是认真说事,还是在开玩笑?”
  
  阿良再转头看着闭目养神的左右,“真不管管?你要是觉得打个仙人没意思,我来啊。”
  
  左右睁开眼,望向那位大名鼎鼎的涿鹿宋子,“九真仙馆和大雍王朝又没长脚。”
  
  九真仙馆如今是宋氏的附庸山头。
  
  姓氏后边加个“子”,不容易的。
  
  除了河边的陈平安,其实文庙附近一座小天地禁地,还有个。
  
  加上河畔议事,就是一分为三,陈平安像是真身背剑,登上托月山,阴神出窍远游,阳神身外身去往了鸳鸯渚河边钓鱼。
  
  至于礼圣为何如此作为,陈平安没有多想。
  
  合道剑气长城之后,原本这种地仙常有事,都成了奢望。
  
  陈平安发现此处,有点类似剑气长城的那三座“作坊”。
  
  当下陈平安站在一长排屋子的其中一处门口,里边是十数位出身诸子百家的练气士,正在铸造一件机关傀儡。
  
  屋内桌上图纸一摞摞,四处堆积了许多天材地宝。
  
  是一场诸子百家练气士的分工、协同,铸造,炼制,叠加,符箓,机关,麻雀虽小五脏俱全。
  
  一场战争,无非是物资,钱,人。战术,战略,人心。
  
  礼圣说要打,就是最大的战略。此外其实还需要无数个细节的累加,帮助浩然天下变优势为胜势。
  
  一位老修士抬起头,望向门口的陈平安,脸色不悦,“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
  
  认得眼前这位年轻人,是那剑气长城的隐官,只是身份超然又如何,去文庙议事,站着坐着躺着都没关系,别来这边瞎掺和。
  
  陈平安只好说道:“来这边看看。”
  
  总不能坦白说是被礼圣丢到这边的。
  
  老修士讥笑道:“精通术算?擅长机关术?是工匠名家出身?”
  
  一连串的问题。
  
  陈平安只是摇头,然后说道:“我就看看。”
  
  确实好奇。
  
  老人像是听见了个笑话,“不然你还能做啥?”
  
  陈平安笑着点头,“不能做什么,只敢保证不耽误各位师傅忙正事。”
  
  出门在外,有两个称呼,哪怕不讨巧,也不会惹人厌。
  
  一个是先生。一个是师傅。
  
  碰到像是读书人的,喊先生。碰到手艺人,就喊师傅。
  
  老人大概是觉得伸手不打笑脸人,既然这小子识趣,总不好继续埋汰对方。
  
  陈平安对此确实很习惯,半点不觉得窝囊。
  
  轻轻跨过门槛后,双手笼袖,很快就停步,仔细打量起屋内的一切。
  
  陈平安喜欢这里的氛围。因为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觉,好像回到了年少时的龙窑窑口。大家默然,各司其职,所有该说的言语,都在手头。
  
  就像一座避暑行宫,也未必欢迎某位大剑仙的造访。跟剑修的境界、剑术高低无关,不过是术业有专攻。
  
  在春幡斋,晏溟,纳兰彩焕,韦文龙,每天算账都很忙碌,而那位避暑行宫的扛把子,米大剑仙在那边,桌子为何靠近大门?当然是每天当那门神,做做样子而已。米裕心宽,每天还能喝个小酒儿,翻几本杂书,优哉游哉,就那么打发光阴。
  
  所有的一技之长,其实都是一座小天地。
  
  龙窑烧瓷的老师傅,肯定没有福禄街、桃叶巷那些大姓人家有钱,但是小镇富裕门户,如果要买瓷器,去窑口那边挑选“次品”,那就别拿捏有钱人的架子了,乖乖捎上几壶好酒,见了面,放下酒,开口说话,还得次次在姓氏后边加个师傅的后缀。
  
  陈平安站在原地,安安静静当个木头人,约莫一炷香功夫,始终一言不发,才悄然离去。
  
  老修士瞥了眼门口那边,觉得这个年轻隐官,还算守规矩。
  
  在另外一处,陈平安发现屋内一拨人,好像精通长短术。
  
  又一处,墙壁上悬有一幅幅堪舆图,练气士在对照文庙的秘档记录,精心绘制画卷。是在纸面上,拆解蛮荒的山河地理。
  
  又一处,陈平安驻足良久,屋内修士脾气极好,虽然不像先前那位匠家祖师,没有认出陈平安的隐官身份,但是都有笑脸。
  
  原来是计然家。别出商家,自成一脉。正在计算几条跨洲渡船的账目结算一事。
  
  在鳌头山那边,刘聚宝所在府邸,这位皑皑洲财神爷,正在掌观山河,大堂上出现了一幅山水画卷。
  
  他的妻子,已经自己忙去,因为她听说鹦鹉洲那边有个包袱斋,只是妇人喊了儿子一起,刘幽州不乐意跟着,妇人伤心不已,只是一想到那些山上相熟的婆姨们,跟她一起逛荡包袱斋,每每相中了心仪物件,可是难免要掂量一下钱袋子,买得起,就咬咬牙,看顺眼又买不起的,便要故作不喜……妇人一想到这些,立即就开心起来。
  
  除了刘幽州,还有两位刘氏供奉,雷公庙沛阿香和柳岁余。
  
  还有两个外人,郁泮水,与玄密王朝少年皇帝,袁胄。
  
  少年皇帝神采奕奕,“这个隐官大人,暴脾气啊,我很中意!”
  
  本事高,名气大,脾气暴,逮着个仙人,说干就干。
  
  刘幽州嘿嘿笑道:“我家里书房那幅画,这下子肯定老值钱了。”
  
  柳岁余坐在椅子上,姿态慵懒,单手托腮,啧啧称奇道:“他就是裴钱的师父啊。”
  
  沛阿香在看见画卷中那铁骑凿阵式的一拳,疑惑道:“压境有点多了。与一位仙人厮杀搏命,是不是有些托大了。”
  
  刘聚宝轻声笑道:“郁胖子,是不是很眼熟?”
  
  郁泮水点点头,揪须眯眼,“手法很绣虎了。”
  
  ————
  
  河畔,老秀才没有继续登山,而是让陈平安继续登顶,独自返回河边。
  
  老秀才忧心忡忡,犹豫了半天,还是忍不住问道:“真的不成?”
  
  礼圣点点头,将那陈平安一分为三之后,已经验证一事,确凿无误,与老秀才说道:“早年在书简湖,陈平安碎去那颗金色文胆的后遗症,实在太大,绝不是只少去一件五行之属本命物那么简单,再加上后来的合道剑气长城,使得陈平安除了再无阴神、阳神之外,注定炼不出本命字了。”
  
  礼圣停顿片刻,看了眼托月山上走在最后的那个年轻人,说道:“是很可惜。”
  
  老秀才憋了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,到最后,只是轻轻跺脚,老人唯有一声长叹,“那个知错不改的小鼻涕虫唉。”
  
  礼圣说道:“归根结底,不还是崔瀺有意为之?”
  
  老秀才蹲下身,怔怔出神,沉默许久,点点头,“其实更怨我。”
  
  礼圣说道:“不全是坏事,你这个当先生的,不用太过自责。”
  
  白泽笑道:“百志惟熙,道路很多。”
  
  泮水县城。
  
  先前郑居中分心来此没多久,傅噤就过来屋子这边,与顾璨下棋。
  
  顾璨棋术一般,傅噤就用与顾璨棋力相当的落子。
  
  郑居中坐在主位那边,对棋局不感兴趣,拿起几本摆在顾璨手边的书籍。
  
  顾璨在白帝城和扶摇洲,修道之余,都会翻看百家学问和诸多文集,杂书看得更多。
  
  比如当下郑居中手中两本,一本是绿格抄本的造大船估计工费之法。
  
  一本是科举作弊写本,字小如蚁,密而不紧,疏朗有致。
  
  这些书籍,别说是山上修士,就是山下书院儒生,都不太会去碰。
  
  对于鸳鸯渚那边凭空多出一个陈平安,郑居中其实比较意外,所以就一边翻书,一边挥袖起山河。
  
  棋局尚未中盘,顾璨就直接投子认输。
  
  傅噤点点头。
  
  画卷上,所有人的心声言语,都清晰入耳。
  
  对此,顾璨和傅噤都习以为常。
  
  陈平安与于樾和林清对话,都被白帝城这几位,听在耳中。
  
  傅噤笑道:“这位隐官,确实很会说话。”
  
  郑居中放下书籍,笑道:“只有学问到了,一个人肯定他人的言语,才会有诚意,甚至你的否定都会有分量。不然你们的所有言语,嗓门再大,无论是疾言厉色,还是低眉谄媚,都轻于鸿毛。这件事,傅噤已经学不来,年纪大了,顾璨你学得还不错。”
  
  郑居中突然笑问道:“为何如此作为?”
  
  傅噤说道:“这位隐官,在为自己画出一条线。”
  
  有意侧重剑修身份,稍稍与文圣一脉拉开距离。
  
  顾璨低下头,看着那落子不多的棋盘。
  
  郑居中点头道:“有人原本已经开始布局了。”
  
  幕后人大概需要三五年功夫,就会让陈平安在浩然天下“水落石出”。要将这位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,塑造成为一位功业无瑕之人。陋巷贫寒出身,授业于骊珠洞天齐静春,齐静春代师收徒,远游万里,志向高远,心性,道德,不亚于一位陪祀圣贤,事功,功业,更是年轻一辈当中的魁首,这么一个才不惑之年的年轻修士,就只是在文庙没有一尊神像而已,必须万人敬仰。
  
  韩俏色在门口那边扭头,问道:“如果没有李青竹、云杪这样的机会,又该怎么办?”
  
  顾璨捻起两枚棋子,攥在手心,咯吱作响,笑道:“远在天边,近在眼前。”
  
  陈平安肯定会找他们的师父,眼前这位白帝城城主做买卖。
  
  不管是鸳鸯渚,还是泮水县城或是问津渡,总归肯定会有那么一场风波。
  
  傅噤说道:“陈平安只需要要给人一个印象就够了。让人知道,他其实是一个……”
  
  坐在门槛上的韩俏色随口接话道:“一个脾气其实没那么好的人?”
  
  傅噤摇摇头,“还是个年轻人。”
  
  年少轻狂,年轻气盛。
  
  韩俏色恍然。
  
  剑修,隐官,止境武夫,落魄山山主,儒家子弟,文脉嫡传,宁姚道侣……所有的身份,头衔,全部都是其次。
  
  因为年轻,所以学问不够,可以治学,修养不够,还是可以多读几本圣贤书。
  
  韩俏色说道:“肯定还有人能够想明白这件事。”
  
  傅噤说道:“脑子正常的,都想得到。”
  
  韩俏色白了一眼,继续涂抹腮红。
  
  顾璨说道:“不是防着这些人知道,他是在小心其他人的‘自以为知道’。”
  
  傅噤笑了起来,“所以那个于樾,如果帮忙出剑了,陈平安的所有谋划,就会功亏一篑。”
  
  韩俏色瞥了眼这位小白帝,笑起来的时候,确实俊俏得很。
  
  傅噤继续说道:“好心帮倒忙的人和事,确实不少。”
  
  因为一旦于樾出剑,隐官的身份,就会压过那个“年轻人”的印象。
  
  一个年纪轻轻的隐官,半个剑气长城的剑修,回了家乡,就能够让一位刚认识的浩然剑修帮忙出剑,当然会极其招人眼红、记恨和挑刺。这与陈平安的初衷,当然会背道而驰。
  
  顾璨猛然抬头。
  
  郑居中微笑道:“总算后知后觉了。”
  
  九真仙馆的李青竹,是心魔作祟。
  
  本心依旧,但是一粒芥子大小的心念,会蓦然变大。
  
  九真仙馆,正是当年“围剿”白帝城的仙家势力之一,至于那飞升境的身死道消,当然是郑居中的幕后手笔,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。
  
  郑居中拈起一枚棋子,落在棋盘上,随口说道:“云杪的道侣,算是你的师姐,半路货色,在白帝城不记名。不然以她的修行资质,到不了仙人。”
  
  顾璨问道:“陈平安知道吗?”
  
  郑居中笑道:“不然?我不过是给他一个登门拜访的足够理由。”
  
  顾璨不再言语。傅噤亦是默然。
  
  郑居中对傅噤说道:“我帮顾璨接着下棋。”
  
  傅噤摇头道:“必输。不下。”
  
  郑居中也没有强求此事,就自顾自下了一盘棋,棋盘上落子如飞,其实依旧是顾璨和傅噤的棋局。
  
  人生路上,对于很多看客而言,不过打个棋谱而已,擦个脂粉罢了。
  
  顾璨突然说道:“其实陈平安更适合白帝城。”
  
  郑居中笑道:“何处不是白帝城,都适合。人生行到水穷处,恰是月到天心时。”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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