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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百六十七章 剑斩飞升巅峰

第八百六十七章 剑斩飞升巅峰 (第1/2页)

(晚上还有个小章节。)
  
  一剑递出,诸多横亘在前方道路上的心魔幻象皆消散。
  
  负责坐镇托月山的飞升境巅峰元凶,不但是一位纯粹剑修,其本命飞剑,甚至摹刻了两尊高位神灵“想象者”、“回响者”的一部分神通。
  
  城隍沈温,一颗金色文胆砰然碎裂,满脸悔恨神色,似乎后悔当年交出那颗文胆。
  
  白衣僧人,侧过身,微微后仰,捻动手上那串佛珠,以眼角余光打量那位年轻隐官,笑容玩味,似乎在说山高水长,后会有期。
  
  扎马尾辫的青衣女子,不躲不避,任由剑光一斩而过。
  
  托月山被当中劈开,一分为二,出现了一道不可弥合的巨大沟壑,竟是久久未能恢复原样。
  
  与此同时,持剑的大妖元凶身躯法相,也被一剑斩开,相距极远的半张脸庞上,第一次流露出讶异神色。
  
  显而易见,陈平安这一剑,与先前递出的三千余剑,拥有天壤之别的高低之分,再不拘泥于剑术层次,而是剑意盎然,甚至有那自成某条剑道的雏形。
  
  以至于在那条经久不散的剑光轨迹,硬生生阻滞了元凶合道托月山的光阴年轮手段。
  
  这条开山“道路”两侧,千里山河的天地灵气,甚至山水气数和天时气运,皆被疯狂牵扯而至,如两座汹涌潮水,填补那条沟壑带来的大道缺陷。
  
  仿佛一剑造就出一处天外太虚境地,大道运转,界限分明。
  
  相较于元凶的处境,山中那三头仙人境大妖才叫惨不忍睹。
  
  那条先前裹缠山尖数圈的大妖蜈蚣,下场最为可怜,逃避不及,这头本就元神遭受重创的仙人境大妖,身躯连同托月山一起被斩开,修士元婴试图裹挟金丹逃离,仍是被遮天蔽日的剑光搅碎,碎成数截的尸体,滚落山脚,就此身死道消。
  
  其余两位仙人,坐在七彩蒲团上边的那个,人形皮囊枯萎干瘪,在一道剑气洪水中摇摇欲坠,座下蒲团光彩已经黯淡无光,仙人身形随风飘荡。模样从原本一位精神充沛、相貌古意的中年男子,变成了一个皮包骨头的消瘦老人,
  
  另外那位女子姿容的妖族修士,她身上那件金丝绣铜钉纹甲胄,连同那仙人抬灯盏一并崩碎,一张依旧精致的脸庞,出现了无数条裂缝,就像一座干涸多年的田地,她那人身小天地内的山河气象,也是差不多的惨淡处境,差不多已算油尽灯枯了。
  
  若是与那隐官捉对厮杀一场,落败而亡,也就罢了,可今天这桩祸事,却像是那年轻隐官与元凶合伙打杀他们这些上五境,教她如何能够心甘情愿,故而这位在蛮荒天下割据一方的女子妖族修士,她心中大恨,恨那隐官的出剑狠辣,更恨托月山大祖的开山弟子的阴险手段,故意将他们囚禁在此。
  
  即便她在自家祖师堂,有那续命灯,可以帮她重塑身形体魄,借尸还魂一般,可毕竟折损了相当一部分魂魄,况且续命灯可以点燃,修士至关重要的金丹与元婴却带不走,故而靠续命灯重新修行,在山上一向被视为最下乘的尸解,几乎都要跌境到地仙以下,尤其是蛮荒天下的妖族修士,一旦失去先天强横坚韧的妖族真身,大道折损要比浩然天下的练气士更大。
  
  这位道号繁露的女子仙人,当下如一株野草,身姿随风摇晃不已,被那道剑气罡风吹拂得神魂痛苦不堪,脸庞和身体的崩碎声响,如一连串细微爆竹,她往脸上伸手一抹,皆是大道消亡的那种死灰之物,她心生绝望,咬紧牙关,死死盯住山外那个托月山首徒,“今天这场灾殃,连累十数位上五境同道死在此地,全部拜你所赐!元凶,好个元凶,真是取了个好名字,你就是蛮荒天下的罪魁祸首!”
  
  元凶置若罔闻。
  
  只是遥遥看了眼曳落河方向。
  
  那女子状若疯癫,蓦然大笑起来,抬起那条不断灰烬飘散的胳膊,她拍了拍自己头颅,“来,隐官,再给你一笔战功便是!只求你一定要做掉元凶,打崩了托月山!能够死在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手上,也不算太亏……”
  
  一条金色雷电从雷局中迅猛降落,将那仙人境女修彻底打散身躯。
  
  仅剩下的那位仙人境修士,从蒲团上站起身,环顾四周,苦笑道:“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死法,有点憋屈啊。”
  
  一个都不曾去过剑气长城的妖族修士,竟然会死在托月山这边,尤其是死在隐官剑下,传出去就是个天大笑话。
  
  元凶收回视线,看了眼两座天地禁制之外的某地。
  
  山中这些先后身死的妖族修士,逃还来不及,不曾想还有个主动闯入托月山地界的剑修。
  
  是个元婴境的妖族老剑修,匆匆赶来,御剑悬停,驾驭一把本命飞剑,分出数以千计的长剑,试图从山水禁制那边凿出一扇门。
  
  可惜在这座战场,依旧只像一条水流有限的纤细溪涧,冲撞在一座巍峨通天的山岳之上,注定徒劳无功。
  
  老剑修始终无法破开托月山和笼中雀的内外两重禁制,在外边叫嚣不已。
  
  元凶望向陈平安,“有个剑修,想要拿命换命,怎么说?你要是答应,我就放行。”
  
  陈平安扯了扯嘴角。
  
  一个元婴境,哪怕是剑修,换个仙人境?是不是想多了,天底下有这样的买卖?
  
  陆沉唏嘘不已,咱们隐官大人,果然小心驶得万年船。
  
  元凶笑道:“那个剑修,名叫蕙庭,来自红叶剑宗。”
  
  直到这一刻,元凶的法相才身形合拢,托月山随之再次恢复原貌。
  
  不曾想那条剑意轨迹,竟然无视光阴长河的逆流,依旧贯穿托月山,虚实变幻不定,绽放出一种令人目眩的七彩颜色,那是光阴长河与中流砥柱相撞激起的璀璨道韵,不断有光阴凝聚而成的琉璃碎片,大小不定,在剑路和托月山附近四溅而出,一颗颗快若流星,小如指甲盖,大若铜钱,流散天地四方,直接掠出托月山千里大阵地界,撞向笼中雀小天地的无形壁障之上,最终砰然而碎,不得不重新归于光阴长河。
  
  足可见陈平安方才一剑杀力之大。
  
  同时意味着这一剑,已经在元凶人身天地山河中,留下了一条不可修补的剑气长廊。
  
  就像陈平安一剑劈出了条类似曳落河的剑气江河。
  
  元凶继续说道:“你应该听说过蕙庭这个名字,曾经也是个玉璞境剑仙,只不过在战场上跌境两次,最近一次,在百年前,碎了那把本命飞剑‘脂粉’,一直养伤,所以错过了上次大战。”
  
  元凶倒是不担心陈平安会违约反悔,若是存心使诈,方才直接开门就是了。
  
  听到了红叶剑宗和蕙庭。
  
  陈平安眯起眼,点点头。
  
  知道。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位鼎鼎大名的妖族剑修。
  
  在避暑行宫那边,记录得很详细。不单单是这位妖族剑修,喜欢跑到剑气长城凑热闹,积攒战功,以至于两次跌境,都是在战场上,而且这个拥有飞剑“脂粉”的剑修,在剑气长城战场上,一直喜欢偷袭女子剑修,借此炼剑,温养某种飞剑神通。
  
  曾经被他袭杀过一位受伤的女子剑仙。
  
  她叫宋彩云。
  
  就是那个让赵个簃、程荃两位老剑修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女子。
  
  其实宋彩云当时原本可以撤出战场,但是在半路,她遇到了一拨身陷绝境的年少剑修,为了救下他们,才被那个伺机而动的妖族玉璞境剑修蕙庭,找到机会,祭出本命飞剑“脂粉”,一剑将她斩杀。
  
  当时被她救下的几个剑修当中,有个曾经阳光灿烂、性格随和的少年,名叫殷沉。
  
  很好,对方自己送上门来了,这笔买卖,做了。
  
  陈平安率先将笼中雀小天地打开一条道路,之后元凶就跟着打开托月山大阵,让那位元婴境剑修赶赴战场。
  
  那位原本已经束手待毙的仙人,看见了那道熟悉剑光,无奈道:“蕙庭,你傻不傻?”
  
  肯定要白送一颗头颅给年轻隐官了。
  
  至于老友死后的那点灵气和剑道气数,当然就会被元凶收下了。
  
  虽说蕙庭确实欠他一条命,准确说来是一条半,早年救过蕙庭一次,后来帮过一次大忙,可是换命一事,岂可当真。
  
  那位来自蛮荒一座剑道宗门的老剑修,却不理睬好友,只是御剑悬停在小天地边界,仰头望向那个头顶莲花冠的万丈法相,笑问道:“你就是萧愻的继任者,新任隐官陈平安?”
  
  陈平安这个土了吧唧的名字,老剑修这些年真是听得耳朵起茧了。
  
  在红叶剑宗那边,有位被寄予厚望的晚辈剑修,跻身托月山百剑仙之列,位次不高,但是有幸去过剑气长城和浩然天下,只是在桐叶洲那边受了伤,很早就返回家乡天下,在宗门养伤数年,每每提及那位年纪轻轻的隐官,颇为仰慕,以双方未曾有机会真正问剑一场,当做那趟远游的最大遗憾之一。
  
  自家山头是如此,山外访友,也是差不多的鸟样,烦得很。
  
  陈平安转过头望向那个小如芥子的剑修身形。
  
  蕙庭感知到年轻隐官的浓重杀意,放声大笑道:“我的这条命,是不是还值点钱?”
  
  陈平安淡然道:“不值钱,你只是该死。”
  
  元凶笑了笑。
  
  如果没有记错,这是陈平安现身托月山后,第二次正式开口言语?而且比起简简单单的“可以”二字,字数多了不少。
  
  陆沉笑道:“尊重强者,怜悯弱者。这个元凶,其实挺有意思的。可惜你们处于敌对阵营,不然一场别处的江湖偶遇,说不定还能同桌喝酒。”
  
  当然,在这蛮荒天下的所谓尊重,比较另类。
  
  而所谓怜悯,相对比较好理解,是说元凶让陈平安放过那些附近门派的蝼蚁修士。
  
  一道凌厉剑光当头斩落,从那妖族剑修的头颅处竖切而下。
  
  剑光又起,再拦腰横斩。
  
  法相再一挥袖子,在那老剑修身边出现一座袖珍的悬空雷局,选择以五雷正法缓缓炼杀魂魄。
  
  关键是那雷局当中,被迫浮现出一个金光熠熠的两个文字,正是剑修蕙庭的妖族真名,真名引发的光亮摇晃不已,如风中残烛。
  
  硬生生剥离出妖族真名?!
  
  陆沉一时间竟然觉得有几分毛骨悚然,不是没瞧见过比这更惨绝人寰的画面,多了去。
  
  只不过当出剑者是陈平安,就有点让人背脊发凉了。
  
  这小子的修行路上,递剑也好,出拳也罢,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,打杀就打杀了,从无这般故意虐杀行径。
  
  先前询问无果后,陆沉就显得有些懈怠了,这会儿也懒得去翻检陈平安的心相景象,想必这位跌过两次境的蛮荒剑修,在避暑行宫那边肯定是榜上有名的存在。
  
  而且一位剑修,能够两次跻身玉璞境,实属不易。
  
  别说是蛮荒天下,就算在剑气长城,都屈指可数。
  
  这笔买卖,确实划算。
  
  若是再宰掉那个仙人,就更划算了。
  
  看那大妖元凶的架势,既然没有将那仙人丢出托月山地界,明摆着是在等着陈平安毁约了,而且绝不拦阻。
  
  陈平安双指一点,将那两个妖族真名文字打碎,就算蕙庭在红叶剑宗祖师堂搁放有一盏续命灯,也无半点用了。
  
  那头仙人境大妖瞪大眼睛,颤声道:“蕙庭!”
  
  陈平安说道:“还不滚?”
  
  托月山中,那位形神枯槁的仙人迅速收敛心神,一脸不可思议,试探性问道:“真让我活?”
  
  不信拉倒,不走更好。
  
  陈平安沉默片刻,见那仙人仍然狐疑不定,便要运转那枚悬空的五雷法印,不料万丈法相一个猛然下沉,双脚踩踏之下,大地塌陷出两座巨坑。
  
  陆沉立即打量起陈平安的人身天地,竟然同时亮起了一串的妖族真名,而且个个都是岁月悠久的飞升境。
  
  陈平安一剑再斩托月山。
  
  刹那之间,山水朦胧,别有洞天,莫名其妙置身于一座景色乏味至极的秘境当中。
  
  是一条仿佛没有尽头的长廊,一眼望去,哪怕是以陈平安当下的十四境,穷尽目力,也未能看到出口。
  
  陈平安当收起万丈法相,走廊随之缩小。右手边是数不胜数的房门,另外一侧类似早年剑气长城的两端尽头,是无尽虚空,是不知通往何处的光阴长河。历史上,许多文庙陪祀圣贤就是陨落在这条道路上。早先的四座天下,加上如今的五彩天下,相互之间所谓的“接壤”,无非是被先贤们开辟出类似数条驿路、构建有光阴渡口的存在,山巅大修士的“飞升”,才能凭此远游,跨越天下,不至于迷失在光阴长河当中,沦为一具具天外尸骸。事实上几座天下,相互间相隔极远。
  
  陆沉皱眉道:“是白泽出手了,还故意挑这个时候动手,是在挑衅老大剑仙吗?不愧是白泽,要惹也惹不该惹的。”
  
  显然是白泽一回到蛮荒天下,在陈清都一剑斩杀远古高位神灵后,就立即礼尚往来,在曳落河那边,唤醒了那拨实力强横的沉睡者,长久冬眠于各处秘境的远古大妖,即将彻底苏醒过来。
  
  只是白泽在打破那些冬眠后,似乎自身实力有所下降?
  
  难怪白泽如此有恃无恐,这条道路,走得委实出人意料。
  
  陆沉坐在莲花道场内,一番推演过后,啧啧称奇,抚掌而笑,“原来如此,懂了懂了,白泽的十四境合道之法,如此奇思妙想,足可媲美贫道的五梦七心相。”
  
  山巅皆知白玉京三掌教,有那玄之又玄的五梦七心相,玄妙到了陆沉自己都无法破解的地步。
  
  分别梦儒师郑缓,梦中枕骷髅复梦白骨真人,梦栎树活,梦灵龟死,梦化蝶不知我是谁、谁梦谁醒。
  
  五梦之外又有七相,与陆沉大道同行,木鸡,椿树,鼹鼠,鲲鹏,黄雀,鹓鶵,蝴蝶,依次大道演化而生。
  
  如果说三教祖师的存在,各自决定了一座天下的道法高度。
  
  那么白泽的合道方式,就是对其它几座天下的一种最大震慑,虽说白泽并不好战,对于杀戮一事从无兴趣,可如果因此就将白泽当做一个心慈手软的大修士,那就太天真了。万年之前,大地之上,妖族强横天下之辈,不小心死在白泽手上的,极多。人族修士,无论是练气士,还是纯粹剑修,白泽一样打杀不少。
  
  白泽在万年之前的那场河畔议事,为了让两座天下都得到休养生息,主动牺牲了妖族的利益,交出了相当部分大妖的真名,这才有了后世流传浩然天下的搜山图。
  
  但
  
  是白泽此举,意义深远,就像他为天地画出了一条底线,那就是必须保证妖族的繁衍生息,不至于太过强大,肆意攻伐,导致战火绵延所有天下,但是白泽也绝对不允许任何外界势力,能够对妖族进行赶尽杀绝。
  
  过线者,越界者,即与白泽为敌,等于一场分生死的大道之争。
  
  一旦蛮荒天下的妖族修士折损严重,白泽的修为就会随之暴涨。
  
  陈平安站在原地,不着急剑斩秘境,也不着急御风前行,而是换成右手持剑。
  
  先前递出那倾力一剑,哪怕是以十境武夫归真一层的坚韧体魄,恐怕也要伤筋动骨了。
  
  陈平安轻轻呼吸一口,让体内山河气象趋于平稳,
  
  先前两袖春风,人身小天地,如天人感应、大地共鸣一般,春雷震动。
  
  长剑夜游悬停在身形左侧,陈平安心意微动,夜游剑刃刺入光阴长河之中,只剩下半截剑身,剑锋如同横切一道虚无缥缈的天幕墙壁,然后凭借与夜游的一丝神意牵引,试图确定一墙之隔,到底有多遥远,结果竟然出现了一阵不由自主的头晕目眩,陈平安赶紧稳住道心,收起那一粒心神芥子。
  
  道路在天外。
  
  之所以不急,是因为与留在托月山地界那边的金身法相和青衣道人,厮杀照旧,三者之间的心神感应依旧清晰,藕断丝连。陈平安凭此依然可以洞察大妖元凶的所有动向。
  
  不是佛家的八万四千法门。
  
  这条好似无止境的走廊,一道道房门上,都铭刻有一个数字,一到九,起始于三,之后九个数字,看似无序排列。
  
  “是术家手段,按照密率排列数字。”
  
  陆沉解释道:“如果不出意外,我们走到了尽头,就会遇到一个没有数字的屋子,可如果给不出准确的数字,这座小天地肯定就会轰然崩塌,威力大致相当于……一位飞升境巅峰剑修的生平最得意一剑?当然了,要是咱俩运气够好,猜中了数字,就可以大摇大摆走出秘境。”
  
  陈平安笑道:“密率?听说过,术家祖师堂有一件镇山之宝,就是通过密率打造出一座大道自行循环的阵法天地,可以算是术算一脉的压箱底手段了,那块祖传罗盘,传闻历代祖师爷和术算天才,合力炼化了足足六千年,对了,罗盘真能够随意拘禁住一位剑修之外的飞升境修士?”
  
  陆沉撇撇嘴,“那是旧黄历了,在计算到第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这个数字的时候,遇到了第二个虚无缥缈的大道瓶颈,术家两位祖师爷就不太敢往下推演了,毕竟之前就吃过两次大苦头,生怕功亏一篑,招来天道压胜,导致重宝崩裂,结果遇到了你那个师兄,绣虎帮忙跨过了那道天堑,当然跟崔瀺这个外人不太把那件镇山至宝当回事,心境反而最为湛然无垢,大有关系,不是说他的术法手段,就一定高出术算祖师爷。”
  
  陆沉感叹一声,“之所以说是旧黄历,就是你方才所谓的‘剑修除外’,得去掉了。”
  
  陈平安微微皱眉。
  
  陆沉笑道:“别多想,贫道的旧黄历,还有一层含义,那两位痴迷学问钻研的术家祖师爷,未能在那场战事中建功,拿下一头飞升境大妖,或是帮着陈淳安联手对敌刘叉,可不是他们有意作壁上观,而是内部出现了一位天资极好的叛逆,用心险恶,处心积虑,故意给出了八个错误数字,之后的几百位,自然都是错的了,导致那块罗盘出了大问题,差点就要彻底销毁。”
  
  陈平安默然。
  
  大道之行,山水险峻。
  
  陆沉叫屈喊冤道:“贫道消息灵通,咋了个嘛,碍着谁了。”
  
  陈平安冷笑道:“那咱俩就趁着片刻闲暇,好好翻一翻旧账?”
  
  比如骑龙巷的石柔。白玉京三掌教通过她的一双眼眸,吃饱了撑着,看了小镇多年。
  
  陆沉开始转移话题,“那元凶是在拖延时间?意义何在?托月山又没长脚,那么是在等救援喽?比如那个重返蛮荒的白泽?”
  
  陈平安抖了抖袖子,飘掠出一条数以千计的符纸,是最普通的黄箓材质,在山水渡口、仙家客栈都不稀罕卖的货色,山泽野修在市井坊间的降妖除魔,此物倒是必不可缺,陈平安伸手以掌心覆住一张符纸,再一抹,数千张黄箓瞬间成符,皆是清一色的山水破障符。
  
  再一挥袖,一条符箓长河如斥候探路,率先远游。
  
  陆沉犹豫了一下,提醒道:“不要太过贪恋和沉溺于境界。”
  
  一旦成为名副其实的十四境大修士,一座天下,任你山门禁制森严,一样如入无人之境,任你山河广袤无垠,大可缩地山脉,随便跨越江河,随心所欲。
  
  这种无拘无束,与纯粹剑修的道心,天然相契。
  
  陈平安点点头,“当然需要自省,由奢入俭难。”
  
  手持利刃,杀心自起。
  
  道法一肥,天下就瘦。
  
  得道之人,一旦拘不住哪怕只是些许的心猿意马,就会闲来打蚊蝇,忽起杀尽蚊蝇心。
  
  轻则道心流散,重则走火入魔。
  
  陈平安缓缓而行,突然停步,随手打开一扇房门,发现里面是两幅定格的光阴画卷,一幅清晰,一幅模糊,这是因为陆沉暂借道法给自己的缘故,所以出现了两种画卷景象的重叠。
  
  其中一幅山水画卷,是个背大箩筐的小孩子在登山,而陆沉那幅光阴图,是乘舟海上,撑船人,正是那个不记名弟子,道号仙槎的顾清崧,不过那会儿的仙槎,容貌瞧着还很年轻,方脸大眼睛,长得挺虎头虎脑的。一叶扁舟,两人出海访仙,看那倾斜坠入水中的船头,似乎要辟水而行了,而大海深处,似乎有一粒光亮,柔和静谧,就像在等待这条小船。
  
  陆沉尴尬笑道:“别看了别看了,小心着了元凶的道。”
  
  陈平安笑道:“各看各的,怕什么。”
  
  陆沉无奈道:“说这种话,不亏心吗?”
  
  陈平安发现那条符箓流水,一路飞掠不知几万里,这条走廊,就像一口无底古井。
  
  不去管那些符箓的徒劳无功,陈平安始终驾驭长剑夜游,不断切割那堵光阴屏障的无形墙壁,然后记住零星几次的异样动静,在心湖书楼内专门摊开一本崭新账簿,详细记录在册。
  
  陆沉解释道:“此地是一处光阴长河的漩涡,类似归墟通道,光阴长短,路途远近,不可以常理揣度。”
  
  陈平安点点头。
  
  这类玄之又玄的大道显化,机会难得,实打实的千载难逢,哪怕只是多出一丝一毫的明了感悟,都等于在某条他人开辟出来的道路上,成功跨出一步,有了第一步,就等于有了大道方向。
  
  所以陈平安才会拿夜游长剑试探虚实,
  
  何况外边天地,一尊脚踩仿白玉京的金身法相,同时掌控剑仙幡子和五雷法印,再有那位类似阴神出窍远游的青衣道人,与那河上姹女以层出不穷的水法对攻。
  
  都没闲着。
  
  陆沉问道:“外边还在斗法?”
  
  陈平安点头道:“元凶在砍白玉京了。”
  
  元凶的每次递剑,他山之石可以攻玉。
  
  白玉京实在太过,一些个暗藏深处的大道流转,哪怕陈平安是将其炼化的主人,一样未能完全勘破,再加上对道门术法一途,实在了解不多,很多地方,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。就像山下凡俗的篆刻大家,能够刻出一方极佳印章,可事实上对于玉石内在肌理,都不敢说全部透彻。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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